李建新汪曾祺集编后记

发布时间:2021-12-10 12:37:30   点击数:

《邂逅集》编后记

汪曾祺先生晚年自述,“我读了高中二年级以后,日本人打到了邻县,我‘逃难’在乡下,住在我的小说《受戒》里所写的小和尚庵里。除了高中教科书,我只带了两本书,一本屠格涅夫的《猎人日记》,一本上海一家野鸡书店盗印的《沈从文小说选》。我于是翻来覆去地看这两本书”。一九三九年夏,汪曾祺从上海经香港、越南到昆明,以第一志愿考入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,“就是因为这个大学中文系有朱自清先生、闻一多先生,还有沈先生”(《两栖杂述》)。

当时沈从文先生没有一年级的教学任务,汪曾祺直到第二学年才选上他的课,开始与他有所接触,“沈先生一共开过三门课:各体文习作、创作实习、中国小说史,我都选了”(《自报家门》)。沈从文讲课的方式很宽松,对青年的帮助更是不遗余力,“学生习作写得较好的,沈先生就作主寄到相熟的报刊上发表”(《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》)。

汪曾祺在回忆沈从文的文章《星斗其文,赤子其人》中写道:

“我在昆明写的稿子,几乎无一篇不是他寄出去的。一九四六年,郑振铎、李健吾先生在上海创办《文艺复兴》,沈先生把我的《小学校的钟声》和《复仇》寄去。这两篇稿子写出已经有几年,当时无地方可发表。稿子是用毛笔楷书写在学生作文的绿格本上的,郑先生收到,发现稿纸上已经叫蠹虫蛀了好些洞,使他大为激动。”

汪曾祺在西南联大“是一个不用功的学生,常不上课,但是乱七八糟看了不少书。有一个时期每天晚上到系图书馆去看书。有时只我一个人”(《西南联大中文系》)。他坦承,自己读书随心所欲,也没有什么系统性,“大部分时间是看翻译小说。当时在联大比较时髦的是A.纪德,后来是萨特。我二十岁开始发表作品。外国作家我受影响较大的是契诃夫,还有一个西班牙作家阿索林……他的小说像是覆盖着阴影的小溪,安安静静的,同时又是活泼的、流动的。我读了一些茀金妮亚·沃尔芙的作品,读了普鲁斯特小说的片段。我的小说有一个时期明显地受了意识流方法的影响,如《小学校的钟声》、《复仇》”(《自报家门》)。

大学期间的生活也有旧式文人的一面,其中参加曲社的活动也让其念念不忘。一方面是现代主义的熏陶,一方面有士大夫的情趣。这两者对他后来都有影响,所谓处乱不惊者正是。“人心浮躁之际,他们还能平平静静地做学问,并能在高吟浅唱、曲声笛韵中自得其乐,对复兴民族大业不失信心,不颓唐,不沮丧,他们是浊世中的清流,旋涡中的砥柱。”(《晚翠园曲会》)这与其说是对拍曲者的誉词,不如说自己价值观的流露。他的审美趣味,在那时候基本确立起来。

汪曾祺的文章中讲,他在大学二年级才开始写作,“大学二年级那一年,我和两个外文系的同学经常一早就坐到这家茶馆靠窗的一张桌边,各自看自己的书,有时整整坐一上午,彼此不交语。我这时才开始写作,我的最初几篇小说,即是在这家茶馆里写的”(《泡茶馆》)。目前所发现的汪曾祺公开发表的第一篇作品《钓》,刊于一九四〇年六月二十二日的《中央日报》,篇末标注“二十九年四月十二日昆明”,即“一九四〇年四月十二日”写就,比他说的时间还要早一些。一九四一年,已读到大学二年级的汪曾祺,开始参加联大的文学社团文聚社的活动,随后在《文聚》上发表了短篇小说《待车》。

作为沈从文先生的“入室弟子”、“得意高足”,汪曾祺和沈先生的交往还是很多的,沈先生“每次进城(为了躲日本飞机空袭,他住在昆明附近呈贡的乡下,有课时才进城住两三天),我都去看他。还书、借书,听他和客人谈天。他上街,我陪他同去,逛寄卖行,旧货摊,买耿马漆盒,买火腿月饼。饿了,就到他的宿舍对面的小铺吃一碗加一个鸡蛋的米线”(《自报家门》)。

因为没有参加必修课体育和大二英语的考试,汪曾祺未能在一九四三年夏天如期毕业,滞留于西南联大补修课程,一九四五年一月方离校。随后到昆明联大同学开办的私立中国建设中学任教,《小学校的钟声》和《复仇》便是这时写的。

一九四六年七月,汪曾祺又从昆明经越南、香港辗转去了上海。在上海,他结识了沈从文的表侄、画家黄永玉和散文家、藏书家黄裳。据黄永玉回忆,“我认识他时,他在致远中学当老师,是李健吾介绍去的。表叔来信让我去看他,就这样认识了。每到周末,我进城就住到他的宿舍。与他住在一起的是个在《大美晚报》工作的人,总是上夜班,这样我就可以睡他的床。那是一张铁条床,铁条已经弯了,人窝在那里。记得他在写给表叔的信里说过,永玉睡在床上就像一个婴儿”(二〇〇八年十二月十七日,黄永玉与李辉的谈话)。黄永玉的文章数次提到三人早年的这段经历:“朋友中,有一个是他的学生,我们来往得密切,大家虽穷,但都各有一套蹩脚的西装穿在身上。记得他那套是白帆布的,显得颇有精神。他一边写文章一边教书,而文章又那么好,使我着迷到了极点。人也像他的文章那么洒脱,简直是浑身的巧思。于是我们从霞飞路来回地绕圈,话没说完,又从头绕起。”(《太阳下的风景》)“那时我在上海闵行县立中学教书,汪曾祺在上海城里头致远中学教书,每到星期六我便搭公共汽车进城到致远中学找曾祺,再一起到中兴轮船公司找黄裳。星期六整个下午直到晚上九、十点钟,星期天的一整天,那一年多时间,黄裳的日子就是这样让我们两个糟蹋掉了。”(《黄裳浅识》)

汪曾祺于一九四八年三月离开上海,转赴北京,在上海的时间不足两年,但《老鲁》、《戴车匠》、《落魄》、《鸡鸭名家》等作品都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发表的。他的第一本小说集《邂逅集》的出版,也和这段经历有关。黄裳的文章《忆曾祺》提到:“在巴金客厅里,曾祺只是默坐旁听,持谨慎态度。对巴金不失对前辈的尊敬……曾祺的第一本小说集《邂逅集》,是在巴金主编的文学丛刊里面世的,我想这可能是萧珊推荐的。”

《邂逅集》正式出版,已在一九四九年四月。这个集子收入短篇小说八篇,为《复仇》、《老鲁》、《艺术家》、《戴车匠》、《落魄》、《囚犯》、《鸡鸭名家》、《邂逅》,是汪曾祺一九四〇年代创作中最成熟、最具代表性的作品。一九八一年,北京出版社出版《汪曾祺短篇小说选》时,作者曾把《复仇》、《老鲁》、《落魄》、《鸡鸭名家》“作了一些修改(但基本上保留了原貌)”后收录。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一九九八年出版的《汪曾祺全集》,所收的《复仇》、《老鲁》、《鸡鸭名家》等三篇小说,也是经作者修改的文本,当年形影已渺乎难见矣。所以,《邂逅集》今以原貌呈现,实已与初版时相隔六十余年。本书据《邂逅集》初版本排印,由繁体直排改为简体横排,仅对少量明显错讹作了订正。某些当时普遍使用的字词,在现行词典中列为异体字或异形词,则不作修改。

二〇一一年八月九日写毕

《晚饭花集》编后记

“文革”后,在林斤澜等友人的“鼓励、支持和责怪下”,汪曾祺开始了文学创作的“第三次起步”。先“试笔”发表《骑兵列传》与《塞下人物记》,不久,便陆续写出《受戒》、《异秉》、《岁寒三友》、《大淖记事》等名篇,出版了《汪曾祺短篇小说选》。

《晚饭花集》收录了作者一九八一年下半年至一九八三年下半年所写的短篇小说,一九八五年三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,收文凡十九篇(组)。本次重编,大体维持既有篇目,只删去个别以高邮为背景的小说,如《鉴赏家》、《八千岁》等,移入《菰蒲深处》。以昆明为背景的小说《鸡毛》因已编入《矮纸集》,也不再复收。《职业》是作者上世纪四十年代创作、后多次重写的作品,为便于读者参照阅读,四十年代文本作为附录收入。

二〇一三年九月六日

《菰蒲深处》编后记

《菰蒲深处》是作者要“献给家乡”高邮的书,收入的都是写“本乡本土”的小说。一九九三年六月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。全书共收文十八篇(组),包括《汪曾祺短篇小说选》中的《鸡鸭名家》、《异秉》、《受戒》、《大淖记事》、《岁寒三友》,与《晚饭花集》有十篇(组)重复。

此次重编,仍遵循作者当初的编选原则,以高邮为背景的重要作品悉数收录。

一九九二年之后完成的短篇作品,也拣择部分与《大淖记事》、《异秉》等有人物、情节呼应关系的补入。

《异秉》作者曾多次重写,除为读者熟悉的文本外,四十年代文本也以附录形式收入,可作对照阅读。

二〇一三年九月九日

《矮纸集》编后记

《矮纸集》初版于一九九六年三月,依作品写到的地域背景,即作者生活过的地方分为五辑,共三十六篇,“写高邮的二十篇,写昆明的四篇,写上海的一篇,写北京的八篇,写张家口的三篇”。

遵照不重复收录的原则,重编此集增删较多。

《菰蒲深处》已收的《受戒》等篇删去,补入《鹿井丹泉》、《小孃孃》等,最终以高邮为背景的小说共八篇。

写昆明的四篇里,《老鲁》、《职业》已入他集,故不再收录。

以上海为背景的《星期天》收在《晚饭花集》中,本书亦删去。

写北京的篇目,略有删减,又补入了以京剧团为背景的数篇,主要是“当代野人”系列。

写张家口的一辑,补入《羊舍的夜晚》等篇。《羊舍的夜晚》发表于《人民文学》时题为“羊舍一夕”,后来结集为《羊舍的夜晚》,篇名及文本皆有改动。《羊舍的夜晚》、《看水》、《王全》,本集以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一九六三年出版的《羊舍的夜晚》一书为底本。

最后一辑是新增添的内容。

《聊斋新义》是一个跨度比较大的系列,最初的四篇(《瑞云》、《黄英》、《蛐蛐》、《石清虚》),发表于《人民文学》一九八八年第三期,写作时间在一九八七年八、九月间。据发表时作者写的《后记》,运用现代意识,从哲学的高度,从审美的意识改写《聊斋》故事,这一计划颇有规模,“本来想写一二十篇以后再拿出来,《人民文学》索稿,即以付之,为的是听听反应”。不过,至一九九一年十月写就的《虎二题》,也仅完成十余篇。《聊斋新义》只在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《汪曾祺全集》中完整收录,从未单独结集,在一定程度上也因为它一直处于“未完成”状态。

《上海文学》一九九二年第一期发表《汪曾祺新笔记小说三篇》,包括《樟柳神》、《明白官》、《牛飞》,仍是作者改写笔记小说的延续,但这三篇与《聊斋新义》又稍有区别。《樟柳神》取材于《夜雨秋灯录》;《明白官》、《牛飞》两篇,作者只标注“出《聊斋志异》”或“据《聊斋志异》”,未加“聊斋新义”的副题。另,《拟故事两篇》是写得更早的短篇,也是作者的语言试验,因之一并编入。

二〇一三年八月二十日

《晚翠文谈》编后记

汪曾祺的文论集《晚翠文谈》从一九八六年开始筹划。他在一九八六年八月二十日给妹婿金家渝写信云:“前两天编完了我的一本创作谈和评论的集子,名曰《晚翠文谈》,交给浙江文艺出版社了,大概明年上半年能出版。”一九八八年三月,这本书才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。其间可能颇多曲折。

程绍国《文坛双璧》中说:“《晚翠文谈》原是应北京出版社之约编就,交稿后却未通过。责任编辑舍不得,又不好意思退稿,与林斤澜商量,眼睛都红了。林斤澜说:‘交给我吧。’便略加整理,添上两篇新作,林斤澜介绍给浙江文艺出版社,出版了。”交到浙江文艺出版社,大约也不是一路绿灯。林斤澜给浙江文艺的编辑写信谈这本书稿:“汪曾祺说,你看了《晚翠文谈》稿后,给他去信说‘大部分可用’。此事有些意外。汪老的文章你们都是推崇的,年近七十,今后的集子恐不多得。原先和温总一起,在我家说定不作删削。而后由我帮汪编出来,请你们多所考虑,最好照发,要挑也只能挑出来不关紧要的个别篇章。‘大部分可用’不妥。”

汪曾祺一九八七年去美国参加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,写给夫人的信中又提及此事:“反正在国外就是这样,交情是交情,钱是钱。像林斤澜那样和浙江洽商《晚翠文谈》,门也没有。”

《晚翠文谈》最终得以出版,也只印了两千七百册,以致汪曾祺“心有余悸”。一九八八年四月三日,他给漓江出版社《汪曾祺自选集》责任编辑彭匈写信,关于书的征订非常关心:“自选集征订数惨到什么程度?我在浙江文艺出版社出了一本《晚翠文谈》,只印了册,出版社为此赔本,我心里很不安。漓江恐怕赔不了这个钱,早知如此,真不该出这本书。”

《晚翠文谈》作为一本纯粹的文论集,普通读者的热情或许不高,这也正常。但是,它集中反映了汪曾祺的创作思想,有其独立的价值。此重编本,仍尽量贴近初版本的编选原则,略微做了调整。

第一辑是创作谈和自序。《汪曾祺集》十种的初版本自序,分别收录在每一本书中;此外,作者给自己的著作所写自序、题记,就都在这里了。

第二辑是文学评论,包括讲稿。

第三辑是为别人的著作所写序言和短评。

第四辑是戏曲杂论和谈民间文学、创作经历的文章。

二〇一七年四月十三日

《蒲桥集》编后记

《蒲桥集》初版本的封面上,印着作者自撰的广告词:

齐白石自称诗第一,字第二,画第三。有人说汪曾祺的散文比小说好,虽非定论,却有道理。

此集诸篇,记人事、写风景、谈文化、述掌故,兼及草木虫鱼、瓜果食物,皆有情致。间作小考证,亦可喜。娓娓而谈,态度亲切,不矜持作态。文求雅洁,少雕饰,如行云流水。春初新韭,秋末晚菘,滋味近似。

这两段文字以第三人称书写,无署名,是看不出作者来的,汪曾祺后来自己“招认”了:“这实在是老王卖瓜。‘春初新韭,秋末晚菘’,吹得太过头了。广告假装是别人写的,所以不脸红。如果要我自己署名,我是不干的。现在老实招供出来(老是有人向我打听,这广告是谁写的,不承认不行),是让读者了解我的‘散文观’。这不是我的成就,只是我的追求。”(《〈汪曾祺文集〉自序》)

《蒲桥集》是汪曾祺第一本真正意义上的散文集,其上述“散文观”在这本书里有最集中的体现。大约出版社后来还考虑过出续集,他在一九九二年七月二十六日致陆建华的信中提及:“我年内还要编三四本书:《汪曾祺散文随笔选》(辽宁)、《汪曾祺随笔精品》(陕西人民出版社)、《蒲桥二集》(作家出版社)……文集只能先做点准备工作,具体编选要等明年始能动手。”

本书在《蒲桥集》初版本基础上重编,结构没有变化。有几篇游记因已收入记游为主的集子(那些集子不收这几篇文章就撑不起来了),就不再重收;数篇随笔也以同样的原因删去;个别篇目如《葡萄月令》,代以篇幅更全的《关于葡萄》(包含了《葡萄月令》)。

二〇一七年四月十二日

《旅食集》编后记

书名的“旅食”二字,直接取了字面意思。这本集子里收的是游记和谈吃的文章。汪曾祺所作游记,正如其推荐他人游记作品时所言:“约而能深,博而不腐,尤重风景的人文意义,非只记山川,述里程。文笔亦清丽。其文具文化性与文学性。”(汪曾祺为推荐作家马力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所写“介绍人意见”)汪曾祺谈吃的文章,也多文化意蕴,并非老饕炫技或者标榜见多识广,故有余味。

《旅食集》出版后五年,原出版者广东旅游出版社又增添了几篇关于“文化”的文章,请作者另写一篇“题记”,改书名为《旅食与文化》重版。

本书是在《旅食集》基础上重编,增删篇目仍限于游记和谈吃两类。《旅食与文化》一书的“题记”,作为附录补入。

二〇一七年四月十日

《塔上随笔》编后记

一九八三年八月,汪曾祺一家从甘家口搬到丰台区蒲黄榆路九号楼十二层一号,是新华社的宿舍楼。“塔上随笔”之“塔”,即指这座十五层的塔楼。

汪曾祺的女儿汪朝回忆,搬家后,“父亲终于有了一间自己的屋子。尽管极小,尽管集写作、睡觉、待客于一室,但他已经很知足了。原来他想写作,已经构思好了,却没有一张桌子,有时我上夜班睡觉刚起来,他就急急忙忙冲进来,铺开稿纸就写。我们都笑说,老头就像只鸡,憋好了一个蛋,却没有窝来下”。

作者在自序中说,这本书里的文章都是在塔楼上写的。此重编本增加了一些后来的篇目,但是不多。判断是不是“随笔”,仍遵循作者自定的标准,没有收游记、带点学术性的论文。补充的文章里,“夹叙夹议”的短文居多。

二〇一七年四月十日

《逝水》编后记

汪曾祺自传体系列散文《逝水》的第一篇《我的家乡》,写于一九九一年六月二十日,发表于《作家》杂志一九九一年第十期。这一组文章一共八篇,《作家》杂志从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三年陆续刊出。

沈阳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出版的《汪曾祺散文随笔集》中,最早收入了《逝水》。此书自序中说:“《逝水》(指收到书中的第六辑这一组文章)是应长春《作家》杂志之约所写的带自传、回忆性质的系列散文。我本来是不太同意连续发表这样的散文的,因为我的生活历程很平淡,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往事。《作家》固请,言辞恳挚,姑且应之。有言在先,先写到初中生活,暂时打住。高中以后,写不写,什么时候写,再说。”

汪曾祺以往的散文对早年的生活也有涉及,但《逝水》诸篇是集中、系统的撰述,写作也颇用心,如写《我的祖父祖母》时,他特意写信给妹婿金家渝,询问相关细节:“你替我找找谈礼,问问太太是谈人格的女儿不是。我给吉林的《作家》写一组自传体的散文,已经写了两篇:《我的家乡》(已发表)、《我的家》,下一篇写《我的祖父祖母》,不要把太太的辈分搞错了。并问谈礼,他是谈人格的第几代孙子。问问朱延庆等人,谈人格的诗文(主要是诗)还能不能找到一些。谈人格的诗写得很好,我在小说《李三》中曾引用过一首(是从县志里抄来的)。写祖母,最好连带着也涉及谈人格。”(一九九一年十月十五日致金家渝)

一九九六年三月,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《逝水》为书名的汪曾祺散文集,为龙冬主编的“我的世界丛书”之一种。此书自序曾以《我的世界》为题,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十二日发表于《文汇报》。

此重编本保留了《逝水》系列文章,仍作为第一辑,其他文章围绕作者生活经历和感怀重新编选。第二辑大体是叙述个人生活的,从故乡风物到故人往事,依时间顺序排列;第三辑是情节不很集中的回忆。

本书中的文章,偶有细节的重复。如《七载云烟》中有:“我和那位姓刘的历史系同学就是这样,我们俩同睡一张木床,他住上铺,我住下铺,却很少见面。”《新校舍》也写到了这个细节:“我在二十五号宿舍住的时候,睡靠门的上铺,和下铺的一位同学几乎没有见过面。他是历史系的,姓刘,河南人。”如果两处说的是一回事,上下铺的问题恰好矛盾。查阅了这两篇文章初刊的文本,仍然是矛盾的。没有其他可靠的证据,审慎起见,还是保存了原貌。

二〇一七年四月十一日

《独坐小品》编后记

汪曾祺生前出版的两种“小品”——《汪曾祺小品》和《独坐小品》,编选的时间间隔不长。《〈汪曾祺小品〉自序》写于一九九二年四月二十二日,书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于当年十月出版;《〈独坐小品〉自序》写于一九九三年三月二十六日,宁夏人民出版社则在一九九六年十一月才出版此书。其中或有曲折,汪曾祺一九九三年二月六日所作《祈难老》一文交代:“我将为深圳海天出版社编一本新的散文集,取名就叫《独坐小品》。”后来却由海天出版社换到了宁夏人民出版社。

《〈汪曾祺小品〉自序》就“小品”这一概念谈了不少:“我在写作的时候,思想里甚至没有浮现过‘小品文’这个名词。什么是‘小品文’,也很难界定。……现在所说的‘小品文’的概念是从英国的Essay移植过来的。Essay亦称‘小论文’,是和严肃的学术著作相对而言的。小品文对某个现象,某种问题表示一定的见解。《辞海》说小品文往往‘夹叙夹议的讲一些道理’是对的。这些见解不一定深刻,但一定要是个人的见解。”

《独坐小品》也是“小品”,选文标准有近似处,共分为四辑:人物品、文章品、山水品、饮食品。本书重编,也仍然按照写人、论文、记游、谈吃四部分来增删。第一辑写人的文章,侧重短文,既有写师友的,也有描绘市井人物的。第二辑大体是短评和序言。第三辑中前五篇文章,都是《独坐小品》初版本收录的,《隆中游记》作者生前未发表,后由家人找出发表于二〇〇一年第四期《收获》杂志。第四辑写饮食的文章,与《旅食集》中此类文章相比较,拣择的是更接近“小品”的篇目。

二〇一七年四月十二日

链接

关于《汪曾祺集》的校订

李建新:宽容和较真儿

关于《汪曾祺集》的资料

李建新:《汪曾祺集》出版草案

(《汪曾祺集》共十种,包括小说集四种:《邂逅集》、《晚饭花集》、《菰蒲深处》、《矮纸集》;散文集六种:《晚翠文谈》、《蒲桥集》、《旅食集》、《塔上随笔》、《逝水》、《独坐小品》,由河南文艺出版社自年1月起陆续出版。)

你的眼睛

解救了屏幕的囚徒

白色解救了白色

黑解救了黑

│杂览│

马国兴 打理

欢迎新朋友

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wanbaobanben.com/wbjs/166615.html


  • 上一篇文章:
  • 下一篇文章:
  • .